梅尔·庞巴迪里（Merle Bombardieri）在2020年得知自己是一个微名人，当时她碰巧用了自己的名字。她的搜索把她带到了Reddit的一个“观望者”小组——那些不确定自己是否想要孩子的人——在那里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一篇又一篇的帖子提到了她的书《孩子的决定：如何做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选择》，以及这本书帮助人们以某种方式摆脱困境的力量。“这就像是一本圣经，”36岁的克里斯蒂·斯塔尔（Christy Starr）说，她是Reddit社区的一名成员，住在威斯康星州。

　　庞巴迪里是一名75岁的治疗师，她也指导人们是否应该生孩子。在一群年轻到足以成为她的孩子甚至孙子孙女的人中，她的VIP身份让她感到很开心。她加入了r/Fencesitter留言板，现在每周花大约5个小时免费回答人们的问题。（她可以轻松地花更长的时间：有一次，她主持了一个“问我任何问题”的主题，她花了10周的时间来回答每个问题。）她把加入这个如今拥有约7万名成员的组织视为一种道德义务。“不是每个人都能买到书。很多人请不起教练或治疗师。”“我真的希望这些信息能公开。”

　　这显然是一种需求。大多数美国成年人最终都有了孩子。但越来越多的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正在批判性地思考一个重大的人生选择，而不久以前，这个选择基本上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

　　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 2024年的统计数据显示，在35岁以下还没有孩子的美国成年人中，约有三分之一的人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孩子，而在这个年龄段的人中，只有22%的人说，有孩子对过上充实的生活非常重要或极其重要。令人震惊的是，50岁以下还没有孩子的美国成年人中有一半认为他们将永远不生孩子。大多数人说他们只是不想要孩子。但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其他数据，财政压力以及对世界状况和环境的担忧也是常见的原因。人们对何时、如何以及是否生育感到如此焦虑，以至于出现了新的心理学概念来帮助理解人们如何做出这些决定。

　　庞巴迪里自己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和一个孩子的祖母，她在这方面走在了前面。1981年，她出版了《关于孩子的决定》（The Baby Decision）一书，那是坐在栅栏旁的几十年前。在2016年庞巴迪自行出版了一个更新版本之前，它基本上没有受到关注。庞巴迪里说：“在67岁的时候，我比年轻时更出名，在经济上更成功。”

　　她不仅第二次有了互联网，帮助更多的人找到了这本书，而且世界也在其他方面发生了变化。文化规范的转变；关于性别、性行为和伙伴关系的观念不断演变；对政治、气候变化和枪支暴力的担忧；残酷的经济衰退的余波让许多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对育儿不确定，迫切需要一本像《孩子的决定》这样的书。庞巴迪已经售出了大约6万本更新版，并计划出版一本新书，名为《有孩子还是没有孩子？》在2026年初。

　　来自Reddit“篱笆保姆”社区的斯塔尔认为，《孩子的决定》中的一个练习帮助她决定成为一名母亲，这个练习表现了你支持孩子和反对孩子的一方之间的争论。这让她意识到，她真的想要一个孩子，而她不生孩子的大部分原因都源于恐惧。斯塔尔说：“令人惊讶的是，想要孩子的那一方竟然如此激烈地为此争论不休。”“这真的让我感觉更安全了。”

　　庞巴迪并不是唯一一家做这项工作的公司。还有一些人在这个领域出了名，比如加州的心理治疗师安·戴维曼（Ann Davidman），她写了一本关于父母决策的书，并提供研讨会和辅导课程。现在，除了传统治疗师，还有一个真正的“决策教练”行业，他们帮助人们解决各种各样的困难选择，包括是否要孩子。

　　但庞巴迪是OG。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其中大多数是女性——每次花200到300美元与她讨论亲子关系的问题。庞巴迪里说，曾几何时，她的大多数客户最终都决定要孩子。但这些天，这一比例接近五五开。

　　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在你成为父母之前，你不可能真正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在某种程度上，做出这个改变人生的决定总是要面对不确定性。你不可能真正知道半夜醒来喂一个哭闹的婴儿是什么感觉，除非你不得不这么做。

　　任何人，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心理健康专家，怎么能帮助别人做出如此重大和私人的决定呢？“有些人认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助他们，”庞巴迪里说，但她不同意。她认为自己是那些“迷失在自己的思考中”的人的向导，这些人被没完没了的担心所麻痹，担心他们的生活将如何改变，担心所有不可能完全回答的问题。“这从来都不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她说。“这是关于一切的。它是关于承认你总有一天会死，以及你希望在这期间发生什么？”

　　庞巴迪试图帮助人们质疑他们对为人父母的先入之见，并设想他们在这两种方式中会得到什么或放弃什么。也许最重要的是，她帮助人们克服后悔的想法，这个想法困扰着许多骑墙者。庞巴迪里说，大多数人至少偶尔会为没有走的路感到痛苦，这没关系。我们的目标是找出哪条路能减少遗憾，让这些感觉悲伤，而不是压抑它们。庞巴迪里说：“最有可能后悔做决定的人是那些没有做决定的人”——那些耗尽生物钟的人，或者因为无法让自己完全承担选择的责任而无意中忘记采取避孕措施的人。

　　46岁的凯蒂·威尔逊（Katie Wilson）住在华盛顿特区，直到35岁左右，她几乎一直坚持没有孩子的生活。威尔逊被自己没有时间改变主意的现实吓坏了，她变得优柔寡断。“我感到孤独，”她回忆道。“我觉得我是我认识的人中唯一不清楚的人。”

　　威尔逊在寻求澄清的过程中了解到了庞巴迪里的书。2014年，她飞往波士顿参加庞巴迪的亲子决策研讨会。庞巴迪带领与会者进行了几个小时的练习和小组讨论，旨在帮助他们理解内心的混乱。在威尔逊看来，她就像“一个容器，承载着摆在我面前的所有这些问题”，一个不偏不倚、平静而自信的声音，帮助她理清自己混乱的思绪。最终，在与庞巴迪的研讨会和额外的一对一辅导课程之后，威尔逊和她的丈夫决定不生孩子。

　　今天，威尔逊和庞巴迪里共同主持了一个名为“决策咖啡馆”的Facebook小组，在那里，数百名正在做出选择的人可以相互依靠，寻求支持。对威尔逊来说，这个小组是一种将庞巴迪多年前为她提供的体验民主化的方式。“很多人都在寻找榜样，”她说。“他们在寻找像他们这样的人。”

　　庞巴迪里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因为她亲身经历过。在密歇根州立大学读本科时，她拒绝了现任丈夫罗科的求婚，因为他想要孩子，而她不确定。她的母亲似乎总是对家庭主妇的角色感到厌烦，庞巴迪里梦想着获得文学博士学位并成为一名教授，她担心做母亲可能会阻碍她的发展。此外，庞巴迪里并不确定她是否会享受为人父母的日常生活。当罗科求婚的时候，“我刚从一个夏令营当辅导员回来，那里有很多被宠坏的12岁女孩，一天中我最喜欢的时刻就是夏令营结束，营员们都睡着了，”她说。庞巴迪里喜欢独处和宁静，喜欢阅读和思考的时间，她无法想象尖叫的婴儿或焦虑的青少年适合在哪里。

　　这也是20世纪70年代，是觉醒团体和第二波女权主义的时代，一些女性对自己作为母亲和家庭主妇的角色感到不满。庞巴迪里说：“有一种感觉，‘如果你有了孩子，你就会成为这个运动的叛徒。’”

　　然而，慢慢地，她的看法改变了。她找到了一些榜样，他们成功地平衡了学术界有趣的职业与母亲的关系，在日托中心工作时，与孩子相处更自在。她还设计了早期版本的练习，这些练习最终出现在《?婴儿决定》中，比如帮助斯塔尔的那个：在你的两种想法之间就这件事进行辩论。“要是有这本书就好了，”她笑着说。

　　最终，庞巴迪里得出结论，她可以在不迷失自我的情况下生孩子。与罗科结婚后，她于1977年生下了第一个女儿，1979年生下了第二个女儿。1981年，《孩子的决定》诞生了。她在打字机上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怀着最小的女儿凡妮莎。庞巴迪里说：“我会说，‘咔哒，咔哒，咔哒’，而她会说，‘踢，踢，踢’。”

　　她希望这本书能帮助那些对为人父母不确定的人，并使不生孩子的选择不被污名化——她认为，不生孩子应该是默认的立场，除非人们对自己想要孩子充满信心。庞巴迪里讨厌这种刻板印象，认为没有孩子的成年人是自私的彼得潘，只想“躺在阳光下，去度假”，因为她觉得事实恰恰相反。她说：“如果你不回家，整个周末都在照顾孩子，你就有时间和精力去做其他事情，让世界变得更美好。”

　　即使在40年后的今天，美国的生育率降到了历史最低点，异性恋家庭结构也不再是标准，但所谓的“亲生主义”却有着惊人的持久力。庞巴迪里仍然认为那些选择不生孩子的人是“特立独行”——尽管她的书对生孩子的问题持中立态度，庞巴迪里说，她得到的最强烈的感谢来自那些没有孩子的人，他们因为有人认可了他们的选择而感到宽慰。

　　“当我在1981年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本以为，到目前为止，人们对没有孩子的人的接受程度会比现在高得多，”她说。但她说，事实证明，即使在2024年——或许尤其是2024年，当当选副总统J.D.万斯（J.D. Vance）提出的“没有孩子的猫女士”不应该拥有与父母一样的投票权的建议在他的竞选活动中获得巨大的新平台时——没有孩子的人需要一个声音。这也是她写新书的部分原因。但这也是一种认识，即使自2016年版的《生孩子的决定》以来，人们对为人父母的担忧也发生了变化。

　　她说，早在上世纪80年代，人们仍然意识到有很多方法可以获得幸福，而生育只是其中之一。她的书进一步推动了这一想法。2016年的发布源于分享她几十年教练和治疗工作中获得的智慧的愿望，以及对在政治、经济和社会上感到不安的一代人的担忧。“我希望我能长寿，”她记得当这本书出版时，她想，“但如果我今晚就死了，我很高兴我能把这些想法公之于世。”

　　然而，近年来，她的客户和Reddit粉丝向她提出了很多问题，甚至连这本新书都无法回答。气候危机预测继续加剧，导致一些人质疑生孩子的道德性，另一些人担心他们未来的后代将继承一个什么样的世界。生育权利的倒退让许多人担心如果怀孕失败会发生什么。庞巴迪里认为，即使是在生殖保健健全的州，许多妇女现在也对怀孕和分娩的风险表示深深的恐惧，因为新闻和社交媒体上充斥着如此多的恐怖故事，以至于许多妇女现在认为结果很糟糕，但很可能是罕见的。许多潜在的父母担心孩子会如何改变他们夫妻关系中的劳动分工，在受过大学教育的劳动力中，女性的数量超过了男性，这种担忧现在尤为重要。

　　对于想要成为父母的人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担忧的时刻。从一个角度来看，他们面对的是像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Elon Musk）这样的人，他们认为出生率下降将导致社会崩溃。另一方面，有一场规模虽小但日益壮大的反生育主义运动认为，把孩子带到一个暴力、人口过剩、气候危机日益恶化的星球上是不负责任的。

　　这些力量显然给人们带来了压力，因为越来越多的人似乎在为孩子的决定而挣扎，以至于庞巴迪里正在培训一些临床医生（包括她的女儿凡妮莎），让她继续在这个新兴的专业领域工作。

　　毕竟庞巴迪已过了退休年龄10年。一旦她完成了即将出版的新书，她想要去一个地方，在那里她终于可以结束她酝酿已久的关于代孕的小说，写诗，画画，简单地放慢脚步，享受与朋友，家人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光。

　　她正在走向的生活，充满了有意义的人际关系，有时间休息、放松和沉思，听起来很像她多年前决定要孩子之前为自己想象的生活。她放弃了白日梦中的平静与安宁，来到了混乱的未知世界，完成了让许多骑墙者害怕的飞跃。她后悔过吗？

　　庞巴迪里说：“你知道，当然在养育孩子的最初几年，当它真的很累，两个孩子同时哭泣或其他什么的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孩子，生活会更容易。”“但我并不后悔这个决定。我非常爱我的女儿们，也非常喜欢她们。”

　　这并不是说庞巴迪里没有想过，时不时地，一个不同的生活可能会带来什么。更多的旅行和更少的经济压力，可能。出版了更多的书，也许甚至是艺术硕士庞巴迪里（M.F.A. Bombardieri）都能清晰地想象出另一条路线，她似乎既没有因为承认它的存在而感到内疚，也没有因为没有走这条路而感到遗憾。这只不过是她那本“选择你自己的冒险之书”的另一种结局——正是她试图帮助各地的骑墙保姆为自己写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