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将加沙地带的平民死亡视为现代冲突中令人遗憾但又不可避免的一部分，并指出美国自己曾经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发动的军事行动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

　　但回顾过去的冲突以及对伤亡和武器专家的采访表明，以色列的袭击是不同的。

　　虽然战时的死亡人数永远不会准确，但专家们表示，即使是对加沙报道的伤亡数字进行保守解读，也会发现，以色列在战争期间的死亡速度在本世纪几乎没有先例。

　　他们说，在加沙，人们被杀害的速度甚至超过了美国领导的在伊拉克、叙利亚和阿富汗发动的袭击中最致命的时刻，这些袭击本身也受到人权组织的广泛批评。

　　精确地比较战争死亡人数是不可能的，但冲突伤亡专家对加沙被杀人数之多(其中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和速度之快感到震惊。

　　这不仅仅是因为空袭的规模太大，以色列在最近几天达成短暂停火之前，称空袭的规模超过了1.5万次。这也是武器本身的性质。

　　一些专家说，以色列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区随意使用超大型武器，包括美国制造的2000磅重的炸弹，这些炸弹可以把一栋公寓楼夷为平地，这令人惊讶。

　　“这是我职业生涯中从未见过的，”荷兰组织PAX的军事顾问、五角大楼前高级情报分析师马克·加拉斯科(Marc Garlasco)说。他说，要在这么小的地方找到这么多大型炸弹的历史对比，我们可能“不得不回到越南，或者第二次世界大战”。

　　相比之下，在本世纪的战斗中，美国军方官员常常认为，在伊拉克摩苏尔和叙利亚拉卡等城市地区与伊斯兰国作战时，最常见的美国航空炸弹——一枚500磅重的武器——对大多数目标来说太大了。

　　以色列军方指出，加沙是一个少有的战场。以色列军方表示，该地区面积小且人口密集，平民就住在哈马斯战斗人员的旁边，甚至在他们的上方。哈马斯战斗人员依靠隧道网络来保护自己和武器，这使得居民直接处于火力线上。

　　考虑到这些地下网络——军方称正是这些网络使哈马斯得以在10月7日发动致命袭击——以色列军队表示，他们使用“最小的可用武器”来实现其战略目标，以便“对平民造成最小的不利影响”。

　　平民伤亡是出了名的难以计算，在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地带，官员们没有将平民和战斗人员的死亡分开。

　　相反，研究人员指出，据报道，加沙地带大约有1万名妇女和儿童被杀，这是该地区平民死亡人数的一个近似(尽管是保守的)数字。熟悉加沙统计数字的国际官员和专家说，总的数字是可靠的。

　　以色列军方承认在加沙地带有儿童、妇女和老人被杀，但表示加沙地带报道的死亡人数不可信。军方没有提供自己的统计数字，但表示平民“不是”其行动的“目标”。

　　以色列军方发言人乔纳森·康里库斯中校(Lt. Col. Jonathan Conricus)说，“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以防止平民伤亡，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尽量减少伤亡。”“我们关注的是哈马斯。”

　　尽管如此，研究人员表示，据报道，以色列轰炸期间加沙地带的死亡人数异常之高。

　　据联合国(United Nations)估计，在俄罗斯发动了近两年的袭击之后，据报道，加沙地带被杀害的妇女和儿童人数是乌克兰的两倍多。

　　据英国独立研究机构“伊拉克尸体统计”(Iraq Body Count)估计，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据报在加沙被打死的妇女和儿童人数，超过了2003年美军及其国际盟友在入侵伊拉克的第一年打死的大约7700名平民。

　　布朗大学(Brown University)战争成本项目(Costs of war Project)联合主任内塔·c·克劳福德(Neta C. Crawford)表示，自以色列上个月发动战争以来，据报在加沙被杀的妇女和儿童人数已经开始接近有记录的美国及其盟友在阿富汗近20年战争中杀害的约12400名平民。

　　这些比较是基于几十年来美国联军在伊拉克、叙利亚和阿富汗直接造成的数千人死亡。据估计，在这些冲突中，被叙利亚政府及其盟友、当地民兵组织、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和伊拉克安全部队等其他组织杀害的人数要多得多——总共有数十万人。

　　克劳福德教授对现代战争进行了广泛的研究，他说，尽管这些战争的总死亡人数更高，但加沙“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亡的人数比其他冲突都要多”。

　　美联社(the Associated Press)发现，在历时九个月的摩苏尔战役中，据估计总共有9000至1.1万名平民被冲突各方杀害，其中数千人被伊斯兰国(Islamic State)杀害。以色列官员将摩苏尔战役作为对比。

　　据报道，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加沙已经有类似数量的妇女和儿童被杀。

　　大赦国际(Amnesty International)武器调查员、前美国空军爆炸物处理官员布莱恩·卡斯特纳(Brian Castner)说，在加沙使用的炸弹比美国在摩苏尔和拉卡等城市打击ISIS时使用的炸弹更大，而且更倾向于针对隧道等地下基础设施。

　　与伊拉克、阿富汗或乌克兰等冲突地区相比，加沙不仅面积很小，而且该地区的边界也被以色列和埃及关闭，平民几乎没有安全的地方可以逃离。

　　卫星分析显示，加沙地带有6万多幢建筑物遭到破坏或摧毁，其中包括加沙北部约一半的建筑物。

　　“他们在人口极其密集的地区使用了非常大的武器，”卡斯特纳在谈到以色列军队时说。“这是各种因素最糟糕的组合。”

　　以色列官员说，他们的行动重点是破坏加沙的军事基础设施，这些基础设施通常建在住宅和民用机构附近，或者埋在它们下面。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康里库斯中校说，军方必须使用“威力更大、威力更高的炸弹”。

　　以色列政府发言人马克·雷格夫(Mark Regev)在10月24日接受美国公共广播公司(PBS)采访时被问及空袭的速度，他说，以色列的目标是比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发动的空袭时间更短。

　　“希望我们能更快完成，”雷格夫说。“这是我们的目标之一。但这可能比许多以色列人所希望的要长，因为哈马斯已经执政16年了。”

　　以色列已经指示加沙居民撤离轰炸活动特别集中的地区，但是以色列还在继续袭击其他地区。

　　更广泛地说，以色列官员说，这是一场在自己边境上消灭哈马斯的行动，哈马斯是一个致力于毁灭以色列的组织。“这里的战争是为了我们的生存，”以色列战争内阁部长本尼·甘茨(Benny Gantz)在11月8日对记者说。

　　哈马斯在10月7日发动的野蛮袭击给以色列人造成了精神创伤，以色列政府的一些重要成员已经明确表示，他们正在发动一场残酷的行动。

　　“加沙不会回到以前的样子。哈马斯将不复存在。我们会消灭一切，”以色列国防部长约阿夫·加兰特(Yoav Gallant)在哈马斯袭击后的几天里说。

　　在最初质疑加沙的死亡人数之后，拜登政府现在承认，平民伤亡的真实数字可能更糟。

　　负责近东事务的助理国务卿芭芭拉·利夫(Barbara Leaf)本月对众议院的一个委员会表示，美国官员认为平民伤亡人数“坦率地说，非常高，甚至可能比报道的还要高”。

　　在这场战争和其他战争中与加沙卫生部合作过的国际专家表示，卫生部从整个加沙地带的医院和停尸房收集死亡人数，统计死亡人数，并报告死者的姓名、身份证号码和其他细节。

　　虽然专家们敦促在公开声明特定袭击中死亡的具体人数时要谨慎，特别是在爆炸发生后不久，但他们表示，加沙卫生部报告的总死亡人数通常被证明是准确的。

　　过去几周，在混乱的战斗中，记录加沙的死亡人数变得越来越困难，因为医院受到直接攻击，大部分医疗系统停止运作，其他政府官员开始代替卫生部更新死亡人数。但即使在这些变化之前，报告的妇女和儿童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了其他冲突。

　　世界卫生组织(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东地中海办事处的区域紧急事务主任里克·布伦南(Rick Brennan)在本月的一次活动中说，尽管大多数战斗人员都是男性，但在加沙报告的死亡人数中，妇女和儿童占了近70%——这是一个“非同寻常的统计数字”。

　　布伦南说，通常情况下，人们的预期正好相反。例如，在过去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冲突中，据报道在加沙死亡的人中约有60%是男性。

　　加沙在战斗中丧生的人数

　　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

　　男人

　　妇女和儿童

　　2023

　　战争

　　69%

　　2021

　　战斗

　　41%

　　2014

　　战争

　　38%

　　2008 - 09

　　战争

　　39%

　　加沙在战斗中丧生的人数

　　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

　　男人

　　妇女和儿童

　　2023

　　战争

　　69%

　　2021

　　战斗

　　41%

　　2014

　　战争

　　38%

　　2008 - 09

　　战争

　　39%

　　资料来源:联合国人道主义事务协调办公室(2023年前的战斗)，加沙官员(2023年)

　　纽约时报报道

　　以色列军方发言人康里库斯中校(Lieutenant Colonel Conricus)说，据报在加沙被杀的妇女和儿童比例很高，这是不相信这些数字的另一个原因。他还说，以色列军队已经提前警告平民，在“可行的地方”要发动袭击。

　　除此之外，以色列官员不仅指出了美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行动，还指出了美国及其盟友在二战期间的行为。

　　例如，在10月30日的一次讲话中，以色列总理本雅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 Netanyahu)提到了1945年英国皇家空军(Royal Air Force)在袭击哥本哈根盖世太保总部时，意外轰炸了一家儿童医院的事件。在美国国务卿安东尼·j·布林肯(Antony J. Blinken)访问以色列期间，以色列官员私下提到了1945年美国在广岛和长崎投下的原子弹，这两颗原子弹共造成10多万人死亡。

　　现代国际战争法主要是针对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暴行而制定的。

　　1949年，《日内瓦公约》将战时对平民的保护写入法律。国际法不禁止平民伤亡，但它确实规定，军队不得直接以平民为目标或不加区别地轰炸平民区，附带伤害和杀害平民不得超过所能获得的直接军事利益。

　　据一名未被授权公开讨论此事的美国高级军事官员透露，在战争的头两周，以色列在加沙投下的弹药中，大约90%是重达1000至2000磅的卫星制导炸弹。

　　这些炸弹“真的很大”，PAX组织的顾问加拉斯科说。他说，以色列还拥有数千枚来自美国的小型炸弹，这些炸弹的设计目的是限制在人口密集的城市地区造成的破坏，但武器专家表示，他们几乎没有看到有证据表明这些炸弹被频繁使用。

　　根据《纽约时报》对卫星图像、照片和视频的分析，在一个有记录的案例中，以色列在10月31日对加沙城以北人口稠密的贾巴利亚(Jabaliya)发动的空袭中，至少使用了两枚2000磅重的炸弹，将建筑物夷为平地，并造成了40英尺宽的弹坑。独立的空中战争证实，至少有126名平民丧生，其中一半以上是儿童。

　　以色列军方表示，他们的目标是哈马斯的一名指挥官和武装人员，但承认他们知道那里有平民。以色列军方发言人理查德·赫克特中校(Lt. Col. Richard Hecht)表示，伤亡是“战争的悲剧”。

　　加沙的炮火一直很猛烈。

　　加沙的当地记者每天都在报道袭击私人住宅的袭击，其中一些袭击造成十几人甚至更多的人死亡，当时这些家庭都挤在狭小的地方避难。国际特赦组织(Amnesty International)的一项调查显示，10月19日，以色列袭击了一座希腊东正教教堂，造成18名平民死亡。数百名加沙的小型基督徒社区在晚餐时正在那里避难。

　　以色列军方发言人Conricus中校说，哈马斯及其有意将自己嵌入加沙居民的地下的战略是“造成平民伤亡的主要原因”。

　　他说，以色列对哈马斯的数百次打击已经转移，“因为那里有平民、儿童、妇女和其他似乎与战斗无关的人”。

　　不过，国际特赦组织的卡斯特纳表示，以色列似乎在减少对平民的伤害方面行动太快了。

　　美国本身在多年的空中轰炸中杀死了数千名平民。但专家表示，在发动袭击之前，它通常会试图评估平民的“生活模式”。例如，分析人员将观察人们是否外出获取食物或水，以确定建筑物内是否有平民。

　　卡斯特纳说，对每次袭击都采取这种谨慎态度，“如果以色列在这么长的时间内进行这么多次袭击，他们是不可能做到的。”

　　根据联合国对武装冲突中经核实的儿童死亡人数的统计，自以色列开始袭击以来，加沙地带的儿童死亡人数超过了去年全年全球主要冲突地区(包括乌克兰战争)的儿童死亡人数总和。

　　专家表示，当平民区成为攻击目标时，威胁并不会随着轰炸的结束而结束。战争留下的破坏使人们在冲突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面临着生存的困难。战争成本项目研究员克劳福德教授说，仅卫生保健系统遭到破坏和供水受损就可能构成重大的公共卫生风险。

　　“每场战争都是这样，”她说。“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贫困的规模如此之大，真的很难理解。”

　　约翰·伊斯梅(John Ismay)和艾伦·尤哈斯(Alan Yuhas)对本文有贡献。

　　劳伦·莱瑟比(Lauren Leatherby)是伦敦的视觉编辑。更多关于劳伦·莱瑟比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