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年来，有两个人断断续续地在以色列和反对以色列存在的巴勒斯坦武装组织哈马斯(Hamas)之间保持着一条秘密通信线路。

　　从2006年开始，驻扎在耶路撒冷的以色列和平活动家格尔森·巴斯金(Gershon Baskin)和加沙的哈马斯高级官员加西·哈马德(Ghazi Hamad)在耶路撒冷和加沙的官员之间建立了一个非正式的秘密渠道，尽管双方都拒绝与对方直接接触。

　　两人的关系在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无数轮的暴力冲突中幸存下来，并帮助结束了其中的几次冲突。

　　据以色列官员称，即使在10月7日哈马斯及其盟友袭击以色列、杀害约1200人、绑架约240人之后，巴斯金和哈马德仍保持着联系，包括讨论了一项释放一些人质的协议。尽管以色列战机轰炸了哈马斯控制的加沙，据加沙卫生当局称，造成超过1万名加沙人死亡，但他们不太可能的关系却得以维持。

　　然后，什么东西突然断了。

　　哈马斯领导的袭击的影响粉碎了以色列-巴勒斯坦冲突可以永远得到遏制而不得到解决的想法。自那以来，它已使150多万人流离失所，其中大部分在加沙，并将中东地区推向地区战争的边缘。

　　其更为亲密的后果之一是巴斯金和哈马德之间的不和。

　　10月24日，哈马德开始公开为哈马斯的袭击辩护，并呼吁发动更多袭击。“以色列的存在导致了所有的痛苦、流血和眼泪。是以色列，不是我们，”他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并补充说，“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正当的。”

　　一周后，巴斯金看了采访，惊呆了。

　　“我认为你已经失去了理智，失去了道德准则，”他在给哈马德的短信中写道。巴斯金后来向《纽约时报》展示了这条短信。

　　“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巴斯金接着说。

　　在他们的关系中，以色列和哈马斯之间的长期休战，如果不是持久的和平，似乎是可行的;这是两人私下讨论过的一个想法。

　　不再......

　　10月24日，曾被视为哈马斯温和派的哈马德表示，他想消灭以色列。左派人士巴斯金也加入了以色列主流的行列，呼吁铲除哈马斯。

　　“在我看来，他们不能再作为以色列旁边的政府存在下去，”巴斯金在接受采访时说。

　　“他的立场已经改变，”哈马德在另一次采访中说。哈马德还说，“他感觉到了我的变化。”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2006年7月，当时是哈马斯和以色列之间的第一次全面冲突。哈马斯俘虏了一名以色列士兵吉拉德·沙利特(Gilad Shalit)，促使以色列入侵该地区。

　　哈马斯的一名发言人试图通过谈判达成停火，但无法直接给以色列领导人打电话，于是他给一位著名的以色列和平活动人士打电话。

　　发言人就是哈马德。这位活动人士就是巴斯金。哈马德拒绝用阿拉伯语或英语说话，这立刻吸引了巴斯金。

　　“我喜欢说希伯来语，”巴斯金回忆说，哈马德说。

　　这是两个有着明显不同背景的人之间最初闪现出的共同点。

　　1956年，巴斯金出生于纽约的一个犹太家庭。在1978年移民以色列之前，他曾在纽约大学学习中东政治和历史。

　　哈马德1964年出生于加沙南部，童年时期与以色列人没有任何有意义的接触，即使在1967年阿以战争期间以色列占领加沙之后也是如此。

　　巴斯金在他的书《谈判者》(the Negotiator)中发表了对哈马德的采访，巴斯金说，哈马德在1987年加入哈马斯之前，曾在苏丹接受过兽医培训。1989年，哈马德因参与哈马斯活动而被捕，在以色列监狱服刑五年。

　　随着两人的成熟，他们都培养了调解的才能。

　　抵达以色列后，巴斯金在一个阿拉伯村庄担任社区组织者。之后，他开始了促进阿拉伯人和犹太人之间关系的职业生涯，领导了一个研究小组，推动解决巴以冲突，有时还担任正式调解人。

　　在监狱里，哈马德第一次认识了以色列人。他学会了希伯来语和英语，并成为囚犯与监狱当局打交道时的发言人。

　　被释放后，哈马德为几家哈马斯经营的报纸撰稿并担任编辑，赢得了温和派的名声，他鼓励巴勒斯坦人自省，偶尔批评巴勒斯坦人的暴力行为。

　　“我对讨论占领的丑陋和残暴不感兴趣，因为这不是秘密，”哈马德在2006年的一篇评论文章中写道。相反，我更喜欢自我批评和自我评价。我们习惯于把自己的错误归咎于别人。”

　　哈马德和巴斯金的生活与被俘的以色列士兵沙利特的命运交织在一起。

　　在2006年7月第一次通话后，哈马德和巴斯金开始定期打电话和发短信，有时一天几次。

　　巴斯金想救沙利特的命。作为一名忠于哈马斯的人，哈马德想用沙利特交换被以色列关押的数百名巴勒斯坦人。

　　尽管哈马德从未公开这么说过，但巴斯金也相信，哈马德私下里希望帮助19岁的应征入伍者沙利特。总的来说，巴斯金认为哈马德曾秘密寻求与以色列达成和平协议。

　　“我非常肯定，如果加齐是哈马斯级别高得多的领导人，他最终会走向承认以色列与和平，”巴斯金在2013年的书中写道。

　　不管巴斯金是否正确理解了哈马德的动机，两人很快就建立了一种不太可能的融洽关系，这种关系在多年的密切接触中得到了加强，但在两国人民之间频繁发生的暴力事件中受到了考验。

　　“格尔松，你是我的好朋友，”哈马德在另一轮暴力事件中说，巴斯金把这段话印在了他的书中。“但我非常伤心和沮丧，有时感觉不知道该说什么。”

　　年过去了。哈马斯在2007年完全控制了加沙，驱逐了另一个巴勒斯坦派系。以色列和埃及封锁了这块飞地。

　　最终，在沙利特被捕5年零4个月后，他们的秘密渠道取得了成果。

　　沙利特于2011年10月获释，以换取1000多名巴勒斯坦囚犯。

　　最终的协议由以色列高级情报官员戴维·梅丹(David Meidan)监督。但据梅丹说，如果没有巴斯金和哈马德之间多年的对话，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

　　“关键字是信任，”梅丹在接受采访时说。“他们之间有信任。加齐·哈马德信任格尔松。”

　　在那之后的几年里，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试图就随后的人质交换进行谈判，并试图达成长期休战，但都没有成功。当《纽约时报》的一名记者在2021年初一个相对平静的时期寻求与哈马德会面时，获得采访的是巴斯金。

　　甚至在10月7日之后，两人还在交谈，讨论当天被哈马斯绑架的人质的命运。

　　但巴斯金说，情况发生了变化。

　　巴斯金说，曾经能够批评哈马斯的哈马德，现在似乎在否认该组织暴行的程度。

　　到10月22日，哈马德开始公开表示，袭击是对以色列侵略的自然反应。

　　“你希望巴勒斯坦人怎么做?”当天，哈马德在接受《纽约时报》采访时问道，他一口气说出了以色列采取的一系列行动——包括继续占领约旦河西岸——他说，这些行动证明了哈马斯的暴力行为是正当的。

　　当被问及他是否担心自己的态度可能会让他失去与巴斯金的关系时，哈马德似乎一时结结巴巴。

　　“再说一遍?一提到巴斯金先生，他就问道。“什么?”

　　然后他恢复了镇静——加倍下注。

　　不到一周，哈马德就呼吁消灭以色列，巴斯金也结束了他们的关系。

　　《纽约时报》再次联系到哈马德，他拒绝详细评论两人的争吵，也不愿透露自己立场强硬的原因。

　　了解哈马德的哈马斯历史学家阿扎姆·塔米米(Azzam Tamimi)说，哈马德可能对以色列反击造成的破坏感到震惊。虽然哈马德在战争爆发前几周就离开加沙前往黎巴嫩，但他的许多亲戚和同事仍在这片飞地内。

　　“突然之间，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很多朋友，”塔米米说。“可能这就是问题所在。”

　　不过，塔米米说，哈马德从未像他的对话者希望相信的那样温和。通过呼吁摧毁以色列，“他真的表达了真诚的感情，”塔米米说。

　　“任何人都不应该抱有幻想，认为哈马斯中有那么高级的人愿意承认以色列的生存权，”塔米米补充说。

　　Hwaida Saad从黎巴嫩贝鲁特发回报道。

　　帕特里克·金斯利(Patrick Kingsley)是耶路撒冷分社社长，负责报道以色列和被占领土。他曾在40多个国家做过报道，写过两本书，之前还为《卫报》报道过移民和中东问题。更多关于帕特里克·金斯利的报道